打著日記的這刻,我正身處於海南島工作。
上星期剛完成《風聲》舞台劇演出,翌晚便立即起行到海南島為電視台的選美節目工作,這兩星期的天壤之別工作,讓我有很大感慨。
先說上星期的那個舞台劇演出吧,這是改編自中國著名的諜戰小說。在這戲中,我只知道我要做兩個角色,一個是日本女人,一出場被殺,另一個是中國女人,戲中被殺。兩個角色也沒台詞,觀眾也見不到面貌。在第一次的排練時,我覺得自己是駕馭不來的,因為全靠身體去演戲,是我最弱的一環。再者,我知道自己在戲中的渺小,所以更沒有去探求甚麼,原來,我錯了!
我忘記了,我忘記了作為一個演員(我自稱是演員,哈!),那管是多麼少戲份的角色,也總有她背後的故事。當然,觀眾可能看不到,反正是有個人站在或伏在台上,怎樣演,也不會左右整個戲太多。
到演出了第三場以後,我才醒覺。遲了,一切也太遲了!
原來,我的兩個角色,在戲中也是有跡可尋的幫我塑造了。儘管,芳子只是一個大約二十秒的剪影。
我給芳子和肥原加添了一場戲,在橋上,肥原初帶芳子到裘莊,把芳子安頓在這個秀麗的西湖旁,因為肥原很喜歡這裡,芳子也很喜歡這裡。肥原告訴芳子這個如詩似畫的西湖在紅色防衛線內,她在這裡會很安全,然後,他便要踏上征途捉共匪去了。
芳子每天在房間裡寫詩作畫,她畫的全也是白梅花,因白梅花的傲氣代表了她心目中的肥原,白梅花的純真也代表了肥原心目中的芳子。閒時她會沿著西湖逛到盡頭,想著和肥原的快樂時光,她滿懷希望地等待著肥原回來,他們兩口子會幸福一生。
如果我是芳子,我很想肥原知道,芳子從沒有怪責過他帶她來到裘莊,反倒,芳子很高慶能跟肥原在這裡欣賞過湖光山色,這是他們倆最快樂的時光。芳子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日本女人,肥原愛她,她愛肥原,就這麼簡單。芳子死後,肥原再次回到裘莊,為的是要見芳子的鬼魂,可惜從沒見到。其實,芳子一直守候在肥原身旁,芳子甜絲絲的笑聲,在肥原聽來是楚楚可憐的哭聲。只是因為肥原把自己困在死胡同裡,他過於責怪自己,芳子不想肥原見到她時,還是懷著一夥歉疚的心,正因為芳子從來也無怨無悔。如果肥原能釋懷一點,可能他倆已一早再遇。
頭三場,我只做一個日本女人行出來,然後被殺,噴血倒地,是一個機械式的步驟,就這麼多。
後三場,我找多了一點,芳子行出來看西湖的景色,不只是欣賞這裡的風景,而是沉醉在她和肥原於西湖的世界,至她被殺,是的,她是不捨肥原。
話雖如此,觀眾未必能看到,我只是滿足自己,在別人的故事上,過自己的癮。
第二個角色是二姨太,我只知她被打到遍體鱗傷,甚麼肋骨刺穿進肺的痛,太高難度了,我真的不懂演,所以只好像一條屎蟲的伏在地上蠕動著。
頭三場,也是這樣做(不是演)。
第四第五場,試著採取一個普通女人,她不想死的心態,求肥原,求吳志國,求他們不要殺她。她用盡全身的力量挺起,只希望能逃過一劫,可是,她依然被射殺死了。就這麼多,不算甚麼。
演第六場前,再細聽戲中提及關於女人這角色,從肥原口中得知,她是一個”不簡單”的女人。我就捉著這個”不簡單”,再去想。
她是前司令的二姨太,可又是一個女特工,她去買香煙傳字條,然後被日本人捉回來。在1941那個年頭,當一個特工不易,當一個女特工更是艱難,她有這份勇氣和熱血,就是一個不簡單的女子。儘管她給日本人捉了回來打到體無完膚,但她心裡還是不服,她不怕死,只是不想死在日本人手上。
所以,第六場時,當肥原來形容這個女人,雖然她全身痛不欲生,但一字一句她聽得清楚明白,口說不忍心傷害這個花容悅貌的年輕女子,但事實放在眼前,地上是一堆垃圾。當肥原把槍放在女人身前的椅子上,她雖無力,但她怒視肥原。吳志國來拿槍,她捉著他的腳,已不是之前幾場的求憐,而是痛恨這個賣國賊。至她要掙起身,她知道,她必死無疑,她不怕,但至少她也想死得有尊嚴,這是她最後的一個反抗。
也是那句,觀眾未必能看到,我只是滿足自己,在別人的故事上,過自己的癮!
可惜,一切也太遲了!!!
這兩個角色雖然不算甚麼,但卻讓我有很深感受,反思,警醒。談不上是個演員吧!?但,起碼,在這裡,大家會把我當作一個人來看待!感謝導演堅叔和球哥給我這個演出機會,讓我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溫暖,感謝飾演肥原的Anson每場也在台側看著我給我壓力和信心但我沒有能力回報,感謝《風聲》的所有朋友!
我真的機乎忘記了我本來是一個舞台演員,忘記了很多應該要做的功課,我很後悔,要到演出了才能為角色找回一點點,不過,舞台就是這樣奇妙,每場演出,經過和伙伴的交流,得出不同的火花,很過癮。
那晚演出完去慶功,很開心肥原跟我說,原來我第一場飾演的芳子,對他和對整個戲也很重要,原來我有帶起他在整個戲中去想念芳子的情緒。導演也跟我說了很多很多,雖然我沒有對白只做形體動作,但觀眾可以從我的動作看到我兩個角色的內心掙扎,我很感動,卻又慚愧。
再說,現在身處這個地方為電視台幹著幕後的工作,跟上星期的舞台工作很大的對比。
現坐在酒店大堂用wifi上網,發whatsapp到香港給舞台劇導演堅叔:『堅叔,我現在在海南島做亞姐Show,剛收工,累死了!今天一整天都不自在,原來電視真的不是我的地方,不過為了錢,還是要頂硬上!我發現我的心還是屬於劇場的哩!很懷念早幾天的《風聲》』。
我的感覺是,我不敢說我是屬於劇場,但我肯定,我的心,是全屬於劇場。只有在劇場,在演戲的舞台,哪怕是只有一位觀眾,在那裡才能找到那份滿足。
然後堅叔回應我:『現實每個人都要面對,最重要自己知道自己的方向,然後盡力堅持!』
看到堅叔的這個回覆,我坐在酒店大堂,淌下了淚。這刻身處這裡,雖然有很多同事一起工作,但我感到很孤單,因為這裡不是我的地方。
我明白很多時為了生活也得要迫著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,偏偏自己喜歡的事又沒有機會遇上,這是最讓人心痛的事。
其實我對劇場堅持的信念在十年前已肯定的了,或許只是現實迫使,讓我在別個地方迷失了自己。
還有兩天的工作,星期五回港,星期六和日回TVB工作,這連續兩星期的忙亂,沒有空間喘一口氣,我想,我真的要好好休息一天,讓自己的思緒好好沉澱,好好的計劃未來的事。